日期:2009-10-29 19:51:40
经历了热气蓬勃的夏天,有一天,撩起窗帘,发现对面小树林的叶子都黄了。落下了很多银杏树的叶子。秋天一到,冬天也不远了。
很快一年就过去了。
这一年,把李玉家的书报我能读的都读了一遍,攒了几百块钱,时不时给爸妈汇款。大姐生了孩子。还给自己买了一些新衣服。
人居然还长高了点。我每次进出的时候,警卫同志们,有的有时也会和我微笑示意。甚至其中有个别的还对我表示过好感。但是我那时太小,不能体味人家的一番好意,拒绝后就觉得有点生分和别扭。
在别人的眼光中,在李玉有时对我若有所思的眼神中。我明显感觉到自己变了。有一次李玉说:黎玻,你越来越像个城市姑娘了。
尽管这是夸奖,我却听着有点别扭。也没有往心里去。——那个时候的我,对于城乡,对于阶级和地位,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感觉。
我有自卑的时候,却不会因为这自卑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。与其说是自卑,不如说是明白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。我什么都没有。说我是个漂亮的年轻小保姆?那又怎样,想进这个大院陪护的人有的是。不缺我一个。也不过是小保姆罢了。
就像我的父母,一直谨记自己是个农民,做着农村人的本分。这样也挺好。
李玉的工作照常,国家单位,一般经年不变。
多年的特殊家庭生活,还有离异,加上自身的工作原因,将她铸造成一个错综复杂心思深沉,时而爽朗时而冷漠的中年女人。当我想着她当年小丫头的时候私定盟约想嫁给卫迎的事情,好像那是另外一个人。
那个丫头当初那么喜欢的一个人,最后怎么会分开呢?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?
当时的我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喜欢一个人,都结婚了有孩子了,却还能让他们分开。如果我真的很喜欢一个人,他也喜欢我,我们是不会分开的。我是这么想的。
我还想,不知道我40多岁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是一个让人猜不透的中年妇女呢?现在我36岁了,我在外貌上并没有太多改变,但就是保养的再好,心却仿佛一百岁了。见了喜悦,尝过悲哀,知道悲欢离合是什么意思,怀念那个只会单纯看到秋季叶子黄了不会多想,相信世界不会变的19岁的我。
卫澍在12月的时候回国了。
在他回来的前一天,我接到了他的电话。我刚说了声喂,对面传来那个熟悉又遥远的声音:“是黎玻吗?我是卫澍。”我说:“恩。”
他说:“我快回去了。你告诉我妈吧。”
空气间仿佛静谧到能听到心的跳动一样。他也不是没打过电话回来,每次都只是问一下,“都还好吧。麻烦叫我妈或者姥爷听电话。”他没有在信件中解释为什么在电话里总不和我多说。可是我应该明白吧。老爷子天天在家,他打回来的时候都是有人的时候,不方便。很克制。
李玉得知这个消息稍有惊讶,但更多的是欣喜。他从前不一定每年都回来。就算回来,有时还会去卫迎那住一段时间。
她不知道卫澍和我已经通了接近一年的信件,尽管只有区区十来封信。却已经足够成为他回来的理由。在他回来前的最后一封信说,“璃,如果我回来住一段时间好不好?”我说:“会不会很麻烦呢?”我已经知道卫澍能出国,他老爸可以给他足够的经济支持。其实李玉和老爷子的担保也绰绰有余。所以他往返国内外的费用对他家来说不成任何问题。只是以往的他更怕麻烦。他曾说过:我是背着我爸妈和姥爷分别的期望去的。如果我没有学成,我又怎么能回来呢?
当他真的出现在门口的时候。我看到他急切找寻我却又不敢惊动旁人的眼神。当我的目光和他的连成一线,时间停顿。
这次回来后,我们走的更远。他带了我去省城的其他的地方。比如,趁老爷子午休的时候,我们去江边散步,吃小吃。他说:我不怕姥爷知道。潜台词是,怕李玉知道他带我出去。
或者在李玉出差的时候,带我去他以前的小学,去拥抱一下他存有不多的国内校园回忆,又或者让我陪他去商场买东西,买衣服。他说要给我买,我说不要。于是他很失望的说:“我很想送一个礼物给你。”我说:“走吧,不要。”他就站在那不动,也不知道怎么继续劝我。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他走人,两个人还曾在商场中僵持。最后还是我狠心说:“你再不走,我就走了。阿姨要回来了。”他才像个孩子一样,听话的跟我走了。
有一天白天,他和老爷子打招呼说:“我要黎玻帮我个忙。”老爷子难得的笑了下,对他说:“去吧。”
日期:2009-10-29 20:22:38
到我很久以后,我才知道,自以为别人都不知道,或者没想过别人知道不知道,实际上别人都是知道的。老爷子人老可是并不迟钝。他什么都明白,只是不讲破罢了。老爷子不爱说话,不是他老年痴呆,而是他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。多年的沉浮,加上年龄到了,他与世无争,但求平淡。他每日读读书,看报少。对当今世界,不做任何评论。他的书里偶尔能看到一些评述:人世繁杂,少烦忧多思悟,化烟云。
卫澍把我带出门,我问他,去哪里?他的眼睛瞬间张大了一下,随即恢复平静,只是定定的看着我说:“跟我走吧。”
我说:要找司机出车吗?——老爷子的司机。
他说:不用。
走到大门外不远,有一辆黑色的红旗等着。卫澍顺势带着我上车了。开车的是我没有见过的人。
卫澍什么都没说,司机也很沉默的开着车。大概开了半个多小时。挺远的。在一个大院停下来。抬头是某政府单位。还好,这次不是保密的了。不像李玉的单位都不挂牌。
进入大门,穿过几道门,最后又穿过办公区,来到家属区。卫澍带着我下了车。
日期:2009-10-29 20:34:28
在某栋家属楼的一个单元前,一直走路的卫澍停住了。他说,和我上去吧。
我说,这是哪里?
其实我已经有点猜到了。
卫澍说:“我爸爸回省城了。”
卫迎?!尽管我已经有所感觉,但还是觉得异常紧张。我说:“你带我来这里干嘛?”
他说:“爸回省城办事,正好我也回国了,就来看看。”我无法控制那种紧张,说:“那为什么带我来?”卫澍说:“你是我家的一分子。”
听到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,一刹那间,我有点想哭。
还好,紧张惊讶的情绪盖过了我当时的感觉。我冷静了一下说“谢谢你这么信任我,可是我不能上去的。”
卫澍说:“你别管。和我走吧。”
他的声音有一种让我无法抗拒的东西。在那时,我知道,也许这辈子,我真的都会听他的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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