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期：2009-12-21　18:24:44

　　十五、
　　我要从南走到北，我还要从白走到黑。
　　我要人们都看到我，却不知我是谁。
　　假如你看我有点累，就请你给我倒碗水。
　　假如你已经爱上我，就请你吻我的嘴。
　　—— 崔健《假行僧》
　　时间：2000年春夏
　　天亮的时候，阳光穿透窗帘弱弱地洒了满屋，一切仿似清楚，却又暗淡朦胧。年少时我是喜欢明媚的，喜欢暖洋洋的春秋季节，贪婪每一天的旭日微风。后来随着年龄渐大，才慢慢变得拒绝。认识一种遮阳布之后，我现在的卧室基本上看不到一丝阳光。
　　祖儿懒懒地躺在我身边，很多小资形容这个样子像猫。我觉得可爱的猫一定得胖胖的，或是小巧机灵的。祖儿不像猫，更像是蛇。有蛇一样细长的腿和手臂，有蛇一样灵动的细腰，还会像蛇一样紧紧缠住我赤裸的身体。
　　可是我天生怕蛇，连电视上看到人与自然播放蛇的纪录片，也会赶紧转台。
　　我们在床上总爱纠缠在一起，所以日子久了，我也开始蛇性起来。蛇性就是色心，它能让我在短暂的时间里忘掉所有烦忧，一次又一次沉溺在月读的世界中。这是一个无法破解的结界，无论空间也好，时间也好，接下来的N个小时，我和施术者相互诱惑，靠精神意志去摧毁对方。

　　月读中的数天只是现实中短短的一瞬间。
　　我和祖儿都爱上了这个结界，尤其是早晨。在该清醒又不完全清醒的时候，在每天准时一柱擎天的时候，祖儿就会悄悄摸索进来。
　　她摸索进来偷我的这把再不斩的刀，斩刀的特点是够大够长够重，百度里面是这样介绍的。但她的偷盗总是无功而返，每次她握住刀柄，就会激活封印在我体内的尾兽，然后天崩地裂进行一场长达几十集的战斗。最长纪录是一百多集，通宵最高战斗次数7次。
　　我们相互最了解的是对方身体，最不了解的也是对方身体。身体就像古巴比伦最大的藏书库，每一次月读，哦，Sorry，全拼打快了。每一次阅读都让我们惊喜，每一次阅读都有不一样的感受。如果生命有限，我们愿意每天都埋藏在里面孜孜以学；如果生命无限，我们阅读完所有藏书以后，自己再来举案齐眉、著书立学，一直陪到宇宙的终结。

　　我们或多或少知道对方的往事，那曾经爱得天昏地暗的故事。你说有没有付出真心？年少的感情总是执着和不成熟，只有经历过涅磐以后才会获得重生。如果允许选择，我愿回到那夜的舞会和燕子重新相识；如果没有选择，我选择游戏风尘作不羁的浪子。
　　一开始这就注定是场不公平的爱情。自私的男人，心中早已容纳过善良任性的女人，时间的阴差阳错，不到最后我不明白什么是悔恨。悔恨的代价太过沉重，我只能用余生的无休止的时间来背负。
　　祖儿很快融入我的生活圈子，看踢足球、喝夜啤酒、守网吧、唱情歌。
　　她会洗我的内衣裤，衣袖挽到手腕，在洗衣槽里有气无力地搓一阵就算干净了。相比起来，抹桌子绝对是她的强项，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喜欢抹桌子。家里的茶几、电视柜、书桌书架，甚至墙角的架子鼓每天都被她擦上好几遍。
　　凌乱的书桌收拾得简洁明快，我常常找不到昨天或是刚才放上面的东西。
　　“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？”好几次我找不到东西就这样抱怨。
　　她会不声不响翻出我要找的东西递过来，有时候呢，会温柔地顶撞几句：“你放东西归个类好不好？小说杂志东一本西一本乱放，球衣球袜到处都是，昨天还在床底扫出一只臭袜子，红格子的，另一只现在还没找到呢。”
　　我只看体育节目，看球赛比自己踢球还激动。如果我是富二代的话，肯定每个月砸一台电视机，摔几张茶几。但是中国足协不给裹脚买单，所以我只好第二天亲自上球场，踢得浑身疲惫才回家。当然，现在已不看国足很多年，贴钱给我都不会去看。
　　她喜欢看TVB，每晚都在经历风云变幻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。笑的时候我没注意，哭的时候绝对稀里哗啦，满地纸巾。
　　我不止一次批评她：“电视剧是编出来骗富婆的，香港叫师奶，你滴明白？”

　　每次她都要反驳说，“我就是穷人，我看了又啷个？”
　　我冷笑几声，“穷人看了要发疯。你看罗嘉良，昨晚他穷困潦倒在街边卖盒饭，今晚他就炒股上市了，几千上亿的钱都来了。不把穷人看得发疯才怪。”
　　话虽然这样说，晚上有空还是断断续续陪她看了一些。
　　有一晚听到古仔的插曲《像我这一种男人》，学不懂怎快乐，就算简简单单幸福的角落，也未寻获。
　　我心有戚戚焉，因为还在挂念飞走的燕子。
　　我心中更多的不安，却是悲伤地发现，也许我根本就没有爱上过身边的祖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