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森林重庆生活实录:脂粉地狱》
第46节

作者: 雷坤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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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期:2009-12-25 19:06:34

  连续甩开追来的几人,拼命往地下通道跑,左拐右冲,总算甩掉恶人。惊魂甫定之余,一头钻进路边的待客的士,对司机大声吼:“快,开车!”
  司机不解地问:“兄弟上哪?”
  “赶快,去西南医院!”我抹着额上冷汗说。
  话音刚落,黄色羚羊如离弦之箭,朝通道尽头杀去。坐定后点燃一支烟,心头凉气倒吸,稍作歇息,拨通申冬强的手机,这厮假作焦急:“秦哥,还没到啊,等得你花儿都谢了。”我冷笑道:“你在哪儿啊,7号包间,他ma的一个人影也没。”“不可能,你是不是看错房号了。”申冬强继续诱导。我终于忍耐不住,破口大骂:“申冬强我r你妈!老子平时咋对你的?”这厮听出端倪,陡地拉下脸来,闷声应道:“秦哥,这事不能怪我,要怪就怪你自己,不该陷害朱福田。我……我已经辞职了,决定跟着他干,以免引火上身。”我气得大吼:“他给你啥好处?值得你背信弃义?”话筒那头陡变沉寂,顿了顿申冬强扭捏道:“他啥也没给,秦哥你是知道的,我毕业不到一年,还没在重庆站稳脚跟,需要大笔的钱,需要一个好平台;你走后我才发现,朱福田精通黑白两道,有个表哥在刑警队,他本是一烂仔,和老婆离婚两年了,孩子也不跟他姓……”不等申冬强说完,我打断他的话:“现在老朱耍横了是吧,无牵无挂,不要命的za种!”

  申冬强连声称是,至此我方明白,朱福田给他的只是威吓。说到底申冬强还是嫩了点,只会耍嘴皮功夫,真和人勾心斗角,来点硬的就软。我猜他已把算计朱福田的责任,全推我头上,甚至可以猜出他在朱福田面前,谦卑地笑着,一口一个大哥,又是倒茶又递烟,然后哭哭啼啼地说:“朱老大,我胆儿小,我该死!一切都是秦风指使,不按他说的做,就不让我在公司立足!”
  这就是浅薄社会,以为涉世未深的大学生,比我等油条懂道义诚信,遇事能屈能伸。眼下除了替他悲哀,我已无话可说,更懒得跟他较劲。朱福田也不过如此,花钱请几名杂碎,无非是给下马威。整人不是这玩法,既然是背后耍阴,随时随地都可偷袭,非要等这一刻。想来禁不住笑,在那四处安有摄像头的网吧,他还不至于傻到下狠手,真要了老子的命,他表哥是特首,也没法保其人头。
  路上暗作分析,我相信朱福田是烂仔,只是和游荡的“扫幺八”不同,后者凭一腔蠢血,欺软怕硬,任性打杀。他朱福田颇有阅历,动口不动手,使奸耍诈,凭一张烂嘴混口热饭。我心头想,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真把老子惹毛了,绝地反击,一招致命。念及老爸还在医院,他期待的吴倩杳无音讯,病后愿望无法实现,心头涌出无尽悲哀。一个人悲哀到极点,还有啥值得怕的,本打算叫表叔帮忙,或者抽时间和平解决,现在看来,一切已无必要。

  医院门口商铺林立,靠卖副食品维生,多数午夜打烊,甚者通宵营业。
  老妈和淑芬都爱吃苹果,瞅准一家水果店,进去挑了一袋,老板称了称说:“差一点五斤,要不拣个小的添上。”我顺口笑道:“随便。”老板窃笑,拣了一只虫蛀的烂果,迅速塞进袋子。我接在手里,二话不说,掏钱买单,趁老板找钱的功夫,我突然问他:“你这里有没有刀卖?”老板抬起头来,惊奇地问:“杀猪刀还是菜刀?”我笑了笑说:“苹果得用刀削吧。”话说着拿起摊位上的水果刀:“病人等着吃,天色将晚,我也不知上哪卖,你这把刀也钝了,干脆卖给我。”老板颇为疑惑,我随即又说:“再买十斤香蕉。”老板应声不迭,笑得合不拢嘴,说:“哎,那把破刀,你急用就拿去吧,只收你十块钱。”

  人都是这样,绝望时,要么颓废,要么雄起。我属于第三种类型,无所不用其极。若然朱福田帮凶找上医院,敌众我寡的情况下,或许水果刀能派上用场。这玩意不算凶器,自身性命危及之下,顺手夺人性命,当属正当防卫。将水果刀藏进外套,出得水果店,拨通朱福田手机,这鸟人假作客气:“兄弟去贵阳发横财了啊,难怪到处找不到人。”我冷笑道:“资讯这么发达,找个人还不容易,老子在西南医院,恭候您老大驾光临。”朱福田听出话中杀气,顿了良久,肉笑着说:“其实我根本没想到,你放我马后炮;你知道我的原则,最恨出卖兄弟的人。”我接过他的话:“职场上绝无兄弟,只有对手,你连这道理都不懂,还自称是老江湖,老朱啊,别卖酒了。”说完不觉解恨,又道:“大家都是成年人,别拿江湖上的那套吓人,烂仔有钱都请得起,你他妈喊五个,老子喊五十,不信你娃真无牵挂,今天你不把我往死里整,明天我让你鸡犬不宁;再说了,打杀不是人做的事,那都是禽s所为。”

  说到这里,朱福田激动不已:“禽s?你也配说禽s?你他m就是禽s!”我狂笑不止,顿了顿说:“您老说对了,我就算是禽s,也是用智慧杀人的高级禽s。对了,忘了告诉你一件事,刚才我去龙头寺,申冬强临时变卦,哎,他妈的,若非这小子良心发现,我现在可能已被揍得……”话音未落,朱福田破口大骂:“那za种!”我又接过话茬:“实话告诉你,算计你是他出的计,至于证据,你动动脑子,就知道不是我搞的。”话毕正想继续挑拨,听筒那头碰地一声,朱福田把电话砸了。

  我这叫缓兵之计,申冬强要做墙头草,我就给他点风,让他往火坑里跳,死得比猪还难看。想想两头猪打架,一强一弱,必有其伤。得意的合上手机,淑芬的电话就打了进来,接起后我说:“别催别催,哥在楼……”话音未落,淑芬却嚎啕大哭起来。
  我天资聪明,幼时常具异禀,目及自在同龄之外。九岁写家庭作文,院里有太婆病死,哀乐声声,哭号一片。我坐在窗边,画下这样一行字:有些事上天注定,生离死别,后悔遗憾,人生一隘口而已;我们不停行走,总能碰上一二,躲不过停滞,躲过了继续往前。当记忆被岁月珍藏,你已渐渐忘却,甚至从不曾记起,但在某个路口,一阵风吹,往事回首不堪。
  二十年前的今天,老爸为了整个家的生存,四处揽木工活;十年前的今天,我读完夜自习回家,客厅里的电视机放着乌七八糟的节目,老爸总是坐在沙发靠右位置,握着遥控板,一边换台一边问我:“二娃,饿了吧,你妈给你留了饭,在锅里热着呢。”五年前的今天,环境没变,父子间的对话变了,从吃饭变成唠叨,老爸眼里的事业和爱情,于我只是赤luoluo的金钱和女人。
  而一年前的今天,老爸去了社区麻将馆,打“一二三明杀暗杠”,输了八十几块,回家大发脾气,对我骂骂咧咧:“狗RI的二娃,快三十了,还不正正经经谈恋爱。”
  人多半轻如鸿毛,老爸赶在我上楼前离开人世,他的死没有挣扎,没有呻吟,连老妈都未觉察。幸亏淑芬帮他盖被,无意中摸着冷冰冰的手,惊诧中探其呼吸,再经医生确认,才发现他已魂归净土。我未能见他生前一面,踉踉跄跄跑进病房,看着他僵硬的姿势、苍白的容貌,看着两个女人哭天喊地,我感觉整个城市往下沉,直到嘉陵江淹没渝澳大桥、世贸大厦,淹没所有的惊慌失措。而我只是死里逃生,抱着一块腐朽的木板,漫无目的地飘荡。

  我活着,欲哭无泪,悲伤,却又无比从容。
  老妈和淑芬一个劲的哭,僵持良久,我火了,说人死魂散,哭啥子哭,还不去找人拍照?还不去买纸钱烧!老妈掩面而去,直到她走进电梯,还能听见她悲戚的哭声。淑芬愣在原地,盯着我不知所措,蓦然觉得她十分可怜,和死去的老爸一样可怜。这个从乡下进城的女人,寄人篱下觅活路,却鬼使神差当了保姆,推掉茶楼工作的机会,做尽女孝之能事。她到底图什么,她不过是拥有一颗善良单纯的心,即算有所图,也是图我的喜欢。这段时间她的付出,早已超出常人界限,倘若老爸在天有灵,想必他会说:“二娃,不等吴倩,把淑芬给娶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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