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开远到韩家拜访，鹏翼的儿子韩敬准恰好满月，韩家自然举行大宴。韩鸿翼除了另设专座厚待宋开远外。还邀姻兄再留宿古路园村两晚。
　　宋开远喜滋滋抱着外甥，满口允诺：“好啊高啊，开远自然也想多抱抱小外甥哪，鸿翼兄，开远答应就在古路园村韩宅和您多聊两天。”
　　月高星稀，两位姻亲在韩家院子里喝着绿茶，广开话题。
　　韩鸿翼与宋开远互通年庚，鸿翼遂说：“原来开远兄比鸿翼长年三岁，‘姻兄’名至实归，姻兄在彼岸美国已打拼出一番天地，尤其令鸿翼敬仰不已。”
　　韩鸿翼提到打拼，宋开远感慨万端：“哪里哪里？开远早年先到广东谋生，适逢美国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在中国招募中国民工前往美国修铁路，于是开远就和中国万余劳工一起，先到了旧金山。然后才去铁路工地。”

　　“美国铁路在华招工的事儿，早年鸿翼也曾听说，但那时候家父身体欠安，老母又病重弥留，而且鹏翼弟年纪尚小，所以未敢前去报名应征。”
　　宋开远：“修美国铁路何止辛苦万千？多少华工兄弟或辛劳成疾，或葬身异国，此番说来仍然唏嘘不已……而且，横贯美国东西的铁路修好后，美国各地就开始颁发各种排华《法案》——很多华工最后都没有着落……”
　　鸿翼问：“那姻兄您……”
　　“开远运气稍好，最后才终于成功留居美国，成了美国的新移民。但是，即使是成了新移民的华工，大部分也都失业——仍然是开远运气好，在加利福尼亚待上一段后，才迁往相对发达的美国东北部纽英仑地区①，并在美国最大的城市波士顿开了一家茶丝店——主要经营茶叶、中国食品以及中国丝绸。这部？开远安家波士顿后，这才第一次回国探亲。”

　　“姻兄事业家境皆好，此既福星高照，也乃人力造化，鸿翼更是佩服……”
　　阿虎的弟弟致准这时蹦蹦跳跳在院子里来回闹着，韩鸿翼就吩咐：“女不二，带致准弟去玩，别打扰开远舅舅……”
　　宋开远“不打扰，不打扰。开远最最喜欢稚童打扰了……鸿翼姻弟，听说您居然有三个活蹦乱跳的儿子？真叫开远羡慕不已啊。”
　　韩鸿翼听鹏翼说过，宋开远太太至今没有生育，于是感到话题狭窄，便旁顾左右而言他：“来，姻兄喝茶喝茶……”
　　宋开远抿了一口茶水，意犹未了：“鸿翼姻弟，开远的确有一心思，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……”

　　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韩鹏翼，这时也带着些许腼腆望着韩鸿翼。
　　其实韩鹏翼已向哥哥转达过大舅子的一个意思，即想“过继”鸿翼三个儿子中的其中一个……现在听到宋开远此话，性情豪放大度的韩鸿翼便主动解开尴尬：“姻兄不必客气，鹏翼已经提过，鸿翼现在就当面答应。鸿翼有三子，大儿子政准已经成年，今在爪哇岛跟他表舅做立契管事，俗话说大儿子是撑家之栋梁，所以过继政准显然不合适。小儿子致准尚属稚童，离开父母似还不适应。所以，看来只有十三四岁的二儿子教准跟随姻兄比较合适。”

　　宋开远见到韩鸿翼如此慷慨大度，使得场面一点尴尬都不见，甚是感动，遂接口：“好啊好啊，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合适。难得姻弟如此豪爽，实在令开远感动备至。”
　　韩鸿翼爽朗大笑：“姻兄不必客气，令妹嫁到韩家，成为古路园村一致公认的贤惠佳人。姻兄之妹成鸿翼弟媳，鸿翼让犬儿到宋家，岂不正是两相扯平？哈哈哈……”
　　韩鸿翼的调侃使得气氛更加融洽，宋开远进一步表现心迹：“开远把教准带去美国，其实就是承接香火，继承家产，并非是做牛做马受苦累，请姻弟放心……”
　　韩鹏翼这时候觉得有必要向内兄介绍一下侄儿：“教准小名阿虎，今年十四岁，鹏翼坦言，阿虎的性格鹏翼尤其喜爱……在美国，十三四岁也许还算少年，但在中国，已经几近成人，而在乡间，这个年龄的人有的甚至已经婚配。阿虎呢，前不久还有人来牵线呢……”
　　宋开远和韩鸿翼听后都一起哈哈大笑。

　　鸿翼说：“姻兄，可惜呀，只差一步，阿虎前天——也就是姻兄您到清澜的那天，他刚刚离家去爪哇岛了。”
　　尽管如此，宋开远还是大喜过望：“这样把，难得鸿翼姻弟慷慨成全，阿虎虽然不在身边，但开远还是要置办一个具有民间传统的‘过继’仪式。请来亲朋好友，乡梓近邻，相应的礼节是不能少的。”
　　韩鸿翼摆摆手：“不必不必，鸿翼一言既出，不会再食言，姻兄乃我弟之内兄，我韩家兄弟素来情同手足，莫非您还信不过？”
　　“不是信不过，而是开远执意表露喜悦之情，筵席必须摆，而且分两次，先在古路园村这里摆，后在开远的老家昌后山宋家祖屋摆，鸿翼姻弟，还得劳您走一趟昌后山呢。”
　　韩鸿翼拗不过宋开远，只好笑着应允。
　　宋开远这次行程匆忙，他在湘地、川地与苏杭都订有湘绣、川绣与苏绣的丝绸制品，得去安排运往美国。一切办理停当，重又回到海南，让韩鸿翼致信南洋，叫阿虎返回海南的事儿。
　　鸿翼说：“大越刚刚去南洋不久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。而这一段时间鸿翼多次去清澜打探，并没有人去爪哇岛……这样吧，等大越回来后，鸿翼特地专托他走一趟爪哇岛，专门带回阿虎。这样，姻兄下一次回来就可以带走阿虎了。”

　　宋开远：“好啊，好啊。所有费用，自然该由开远支付。这次见不到阿虎，甚为遗憾，鸿翼姻弟，您是否可以给个地址，并修书一封，放在开远身边，或许开远另安排时间亲自专程前往爪哇岛，寻找阿虎，岂不更好？”
　　鸿翼神色凝重，从箱子里拿出一本《韩氏族谱》，缓缓放在桌面上。然后对宋开远说：“姻兄，虽然鸿翼答应把阿虎过继给您为子，但还劳姻兄把韩家的情形细细告诉阿虎，要阿虎知道，韩家先祖在河南安阳。安阳古称相州，乃中国七大古都之一，为战国时期韩国的都邑。海南的韩家，至少可以上溯到北宋时期的韩琦公。而韩家的渡海始祖则为南宋韩显卿。显卿公字灼道，生于宋高宗绍兴二十五年（公元1155年），也为朝廷命官，曾在浙江会稽②任县尉，宋光宗绍熙元年时升任粤地廉州③太守。北宋亡后，金兵继续南侵，显卿公于1197年携带宗族图谱，经雷州，渡海峡，来到文昌锦山，至今韩家的远祖神主牌一直安放在罗豆乌坡村，从鸿翼和鹏翼这一代，上溯到海南韩氏第一代始祖韩显卿，相距24代，如上溯到北宋名相韩琦公，则为29代……所有这些，还有劳姻兄记下来，并转告阿虎，并叮嘱他一生铭记。”

　　宋开远满口答应，韩鸿翼这才开笔修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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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注释
　　①纽英伦：是华人对美国“新英格兰地区”的俗称，新英格兰地区位于美国大陆东北角，既濒临大西洋，也毗邻加拿大的东南部，也叫“英伦六州”。此六个州为：缅因州、新罕布什尔州、佛蒙特州、马萨诸塞州、罗德岛州、康涅狄格州。麻省首府波士顿，不但是该地区经济与文化中心。当时还是美国的最大城市。
　　②会稽：今浙江绍兴。

　　③廉州：今广西合浦。

日期：2009-11-04　20:02:09

　　第八章
　　爪哇岁月少年烦腻
　　美国图景阿虎心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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