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期：2010-04-03　23:58:12

　　35、
　　飞机误时，到虹桥机场已是十点，打车经环西大道直奔宝成路。和吴倩恋爱至今，还未去过她家，有几次探望之举，皆被婉拒。理由非常简单：担心我和她父母正面交锋，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。一直以来，吴倩充当夹心饼，里外不好受，我只有疼在心里，苦在嘴里。年初公司发五粮液，老爸不喝高档品，我打算给吴倩她爸寄去，死妮子百加阻拦，说他们对你有成见，寄了也是白寄。“再则，我家不缺高档酒，爸他们单位福利好，每月发大中华，出门有酒喝。”我生来憎恨贪官污吏，一气之下，把她老爸狠狠地损了一番。

　　据说上海人排外，尤其是内地人士。第一次到上海，免不了问东问西，的士司机一听我略带川味的普通话，张口就说：“你成都的还是重庆的？”我答非所问，笑了笑问他：“上海人三代以前做什么？”司机不明就里，侃侃而谈，“100年前，上海就有工业了，当时的上海滩，简直是……”我腾地打断他的话，揶揄道：“三代以前，上海人都是农民。”话音甫落，司机噎得面红耳赤，狠狠地踩了踩油门。

　　此行空手而来，贸然登堂入室，肯定有伤大雅。买了一条软中华、一瓶蜂王浆，钱包大大缩水，心疼的要死。老爸活了半辈子，到死都舍不得抽好烟；老妈卖了20年咸菜，简装蜂蜜倒喝过，精品蜂王浆还只口未尝。现在我却向不知是否成为岳父母的人献媚，实乃大大不孝。惭愧之余，内心波涛汹涌，点燃烟深吸几口，情绪才慢慢平静。打电话给吴倩老妈，号码拨出又觉不妥，万一她拒绝来电，所有努力岂非白搭。转念思忖，改用路边便利店座机，料她算尽天机，也防不胜防。果不其然，手机甫一拨通，吴倩老妈火速接起，操上海话问：“侬萨宁？”端的是又作又娇。

　　幸好跟吴倩学过几句上海话，知道这话是“你是谁”的意思，当即缓下语气：“阿姨，我是秦风。”“秦风？你又打电话干什么？”吴倩老妈语气骤变，冷若冰窟。我谄笑道：“刚来上海，特地看望你们。”“看我们？秦风啊，别费这个劲了，吴倩她不想见你，哪儿来哪儿回吧，好好做你事。”本想火冒，这时吴倩老妈又说：“真见到她，你会后悔的，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。”话毕砰地砸断电话。听她口气，吴倩出事不小，当下急如火烧，径直找上门去。

　　摁了半天门铃，一个女的问我：“哪位。”听声音估计是保姆，轻咳一声，我说：“煤气公司，快过年了，家家户户煤气检修，防患未然。”话音甫落，大门打开。我提着礼品冲了进去。保姆大为慌张，以为是不速之客，我连忙笑作解释：“找是吴倩的朋友，特来看她。”保姆似信非信，这时客厅传来吴倩的声音：“童阿姨，你和谁说话呢。”
　　去年导游带队攀爬四姑娘山，远远看见峰顶，冰雪覆盖，如头披白纱，无不畅怀欢呼。走我前面的吴倩，一不留神站立不稳，身体直往下滑，我慌忙身作人墙，将她整个托出，才抑制了险情发生。也怪吴倩是上海人，久居闹市，哪里见过真正的雪峰。一路嘻嘻哈哈，不时指点江山，兴至极处大发感慨：“四姑娘山名不虚传，身材苗条，体态婀娜，岂是人间女子所比。”我就跟她开玩笑，说有吴大小姐在此，盛名的“幺妹”（四姑娘山）也只有逊色的份。逗得吴倩乐不开交，同行人士闻声戏谑，说我俩 “冤家路窄”。

　　眼前吴倩已非当年“幺妹”，瘦骨削脸，健体不再，全身仅靠轮椅支撑。我俩四目相对，俱都呆立当场。怔了一怔，我上前将她扶住，正要问及具体，耳畔一声暴喝：“谁也不许动她。”扭头一看是她老妈，风韵犹存的脸上，满是怒容。我又是一怔，这妇人情绪大变，嘶吼着将我拽起，直往门口拖。我奋力挣开，悲愤地说：“阿姨能不能听我解释？”
　　“解释？谁要你解释？你这个害人精！”
　　“害人精？”
　　“说的就是你，你谁不喜欢，偏偏喜欢我家吴倩。”
　　“喜欢有错吗？吴倩怎么成了这样子？”
　　“这还不是你的错！”说到这里，吴倩老妈气得浑身发抖，旋即瘫软在地，哭得昏天地暗。我真是手足无措，求助一旁的童保姆，这女人面慈心善，一番好言好语，安抚好吴倩老妈，回头叹道：“秦风啊，倩倩弄成这副样子，都是因为你啊。”我甚是不解，童保姆忙着解释：“你爸生重病，她执意来看你，但刘大姐她……”

　　不消说，童保姆嘴里的刘大姐，就是吴倩老妈。我打断她的话：“阿姨她极力阻拦是吗？”
　　童保姆不敢接话，我转变话锋问她：“吴倩到底出了啥子事！”
　　童保姆噎了噎口水，长叹一声说：“哎，倩倩走得急，后面又有人追，到机场下车时跑得太急，没注意后边的车……她的两条腿，估计是站不起来啊。”
　　童保姆说完，眼泪簌簌地流。
　　我听得怒火中烧，若非她家人极力反对，哪会酿成今天的恶果。当即将气撒到吴倩老妈头上，禁不住指桑骂槐：“上海人了不起，嫌贫爱富！嫁给外地人又如何？我跟吴倩真心相爱，你们偏偏从中作梗！难道秦风是魔鬼？重庆是地狱？你们疯了！全都疯了！”骂音刚落，吴倩老妈又大哭起来：“前世造孽，谁作的孽？谁受的孽？”
　　我忍不住回击：“全是你作的孽，还好意思讲。”
　　“是！是！是我作的孽，当初不阻拦倩倩，就没今天的事。”
　　这话令我异常生气，正欲火气大发，吴倩一把将我拉住，音若蚊蝇：“秦风，别跟妈闹了。”